熬老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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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在芒市勐戛,过春节,一定要先熬老糖。

    母亲倒出半袋小麦,坐在矮凳上挑拣起来。这些小麦颗粒饱满,色泽金黄,其实不用再筛一道,可母亲不放心,生怕有烂麦影响老糖口感,这一选,又花了半天工夫。将选好的小麦倒入大木桶中,加入温水,催醒。我只知道喝红酒要醒,没想到小麦也要,且水温要恰到好处,既让它醒,又不能烫坏种子。

    催醒后的小麦,母亲将其装进帆布口袋,扎紧口子,置于竹篮里。接下来的一至两周,母亲像小麦的“专职保姆”,每天都准备好温水,拿着水瓢,为它浇水,直至小麦在温暖湿润的环境中渐渐膨胀,露出嫩白的胚芽。

    母亲要的就是胚芽,因为胚芽里含有一种神奇的酶,能将糯米中的淀粉转化成糖。所以,当芽尖长到合适的长度后,母亲会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从竹筐中移出,铺在簸箕或晾笆上,置于院子里暴晒。待麦芽变得干燥而酥脆,散发出淡淡的芽香。母亲就将它们送进机器,碾成细腻的麦芽粉备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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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熬糖的头天晚上,母亲将苞谷粒用水泡好(无苞谷粒时用糯米)。次日,将泡好的苞谷粒打成浆。待铁锅烧得火红,将苞谷浆倒入其中,随即加入用麦芽粉和清水调制的麦芽浆,盖上锅盖,大火熬煮。“火要旺,但不能急。”母亲一边搅着锅中的浆液,一边叮嘱我要控制火候。其实,对制糖我没有兴趣,可熬糖这活计太繁杂,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,得帮她打打下手。

    约两个小时左右,锅里便呈现出浅咖啡色的汤水。我扶住吊在梁上的过滤布,母亲小心翼翼地用勺子舀起汤水,倒入过滤布。汤水顺着滤布底端流到盆中,渣和水分离得极好。过滤后的汤水,母亲再次将它们倒回锅中,重燃大火,继续煮。这时的汤水虽有淡淡的甜味,但离糖水还有一定的距离。“熬糖,像做人,得有耐心。”母亲边添柴边说。母亲太懂我了,耐心是我缺乏的品质,她希望我谨记。

    数小时后,锅内的汤水沸腾起来,空气中弥漫起糖香味。“得改小火了。”母亲将燃旺的柴火抽出灶塘,调整火力,生怕一疏忽会毁了这锅即将成形的糖。当锅中的糖水变得浓稠,颜色由浅咖啡转为琥珀色,成为稀糖,母亲便舀了一盆凉着,待做米花糖时用。此时,不能急于熄火,需继续不停地搅,当琥珀色黏稠得粘住搅棍,再也甩不掉,老糖便熬成了。这时,母亲将其倒入模具,冷却后切成块状。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,放入口中,不仅甜在舌尖,还甜进心里。(李小暖)